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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3 10:3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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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我倒下了,并没有失败"
海涅的晚年是非常不幸的。他的健康本来就不好,l845年以后更逐渐恶化。l846年9月16日恩格斯从巴黎给布鲁塞尔共产主义联络委员会的信里说到海涅:"他瘦得像一个骨头架子。脑部软化在扩大,视觉麻痹也在扩大。"到了l848年,恩格斯在1月14日从巴黎写信①给马克思说:"他连三步都不能走,他扶着墙从靠椅挪到床边,随后又挪回来。"从这里我们可以了解海涅的病况,也可以了解马克思和恩格斯对海涅的关怀。1848年,是《共产党宣言》产生的一年,是巴黎、伦敦、柏林、维也纳都爆发了英勇的人民起义的一年,是全欧洲都为之骚动的一年,而海涅却从这年起,目疾加剧,全身麻痹,不能离开床褥,有八年之久,直到1856年2月17日逝世为止。海涅说,他这八年的岁月是生活在"床褥墓穴"里的。
①二信均见马克思、恩格斯著《论文学与艺术》(德文版),第363页。
1848年德国的三月革命使马克思能够回到德国,在科隆创办《新莱茵报》。马克思曾约请海涅合作,但海涅病势加重,没有能够参加。德国人民、尤其是工人阶级的觉醒,革命热潮的高涨,海涅只是从旁观看,他的痛苦是可以想像的。后来革命失败,他感到极大的失望,对于懦怯的自由资产阶级的叛变,他更为愤怒。他说:"这些天我应该死或者恢复健康。"《现在往哪里去?》和《1849年10月》等诗最可以说明海涅当时的心境。他在八年的"床褥墓穴"里却没有停止工作,他反而更辛勤了。他最后的两部诗集《故事诗集》和《1853--1854的诗》,以及一些遗诗,都是在这期间完成的,其中许多诗是《时代的诗》的继续发展。他的秘书卡尔·希雷布兰特(KarlHillebrand)这样叙述他和他创作的情况:"海涅的听觉衰弱了,他的眼睛闭上了,干瘦的手指很费力才能把疲敝的眼皮掀起,若是他要看一些事物。他两腿麻痹,全身缩在一起。每天早晨整理床铺时,他被妇女的手抬到扶椅上--他不能忍受男人的服侍。最微小的杂音他也不能担当。他的痛苦是这样强烈,为了求得一些安静,多半只是为了四小时的睡眠,就必须用三种不同的方式服用吗啡。海涅便在无眠的夜里制作他最奇丽的诗歌。全部《故事诗集》是他口授给我写下来的。诗每次都是在早晨就完成了,随后就是延续几小时之久的琢磨。他利用我的青年气,像是莫里哀利用他的女仆鲁意孙的无知一般,和我商讨音调、节奏、意义的明确......同时也仔细斟酌动词的现在时态和过去进行时态,每个过时的和不常用的字都要按照是否合宜来考验,每个字母或音节的省略都被削除,每个没用的形容词都被删去,随处若有疏忽的地方就予以补充。"①海涅在极大的病痛中就是这样认真而严肃地从事他的写作的。
海涅由于他的病和他个人思想上的限制,没有能够更进一步认识科学的社会主义;对于共产主义也有某些误解,但他相信将来的世界是属于共产主义的,他对于共产主义者怀有崇高的敬意。他在1853年写的《自白》里这样赞颂马克思、恩格斯和他们的学生们:"他们无疑的是德国最能干的头脑、最毅力充沛的人物。这两个革命博士和他们果敢坚决的学生们都是德国独特的男子,他们据有生活,将来属于他们。"
疾病的缠绕使海涅在晚年也写过一些忧郁而悲哀的诗歌,但是他根本的态度是坚强的,不屈不挠的,我们读他《决死的哨兵》里最后一节吧--
一个岗哨空了!--伤口裂开--
一个人倒下了,别人跟着上来--
我的心摧毁了,武器没有摧毁,
我倒下了,并没有失败。
①根据民主德国民主改革文化协会为纪念海涅逝世百周年出版的《亨利希·海涅》一书序言里的引文(第44-45页)译出。
星星们动也不动......
星星们动也不动,
高高地悬在天空,
千万年彼此相望,
怀着爱情的苦痛。
它们说着一种语言,
这样丰富,这样美丽;
却没有一个语言学家
能明白这种言语。
但是我学会了它,
我永久不会遗忘;
而我使用的语法
是我爱人的面庞。
此诗及以后六首选自《抒情插曲》(1822-1823)。
乘着歌声的翅膀......
乘着歌声的翅膀,
心爱的人,我带你飞翔,
向着恒河的原野,
那里有最美的地方。
一座红花盛开的花园,
笼罩着寂静的月光;
莲花在那儿等待
它那知心的姑娘。
紫罗兰轻笑调情,
抬头向星星仰望;
玫瑰花把芬芳的童话
偷偷地在耳边谈讲。
跳过来暗地里倾听
是善良聪颖的羚羊;
在远远的地方喧腾着
圣洁河水的波浪。
我们要在那里躺下,
在那棕榈树的下边,
啜饮爱情和寂静,
沉入幸福的梦幻。
一棵松树在北方......
一棵松树在北方
孤单单生长在枯山上。
冰雪的白被把它包围,
它沉沉入睡。
它梦见一棵棕榈树,
远远地在东方的国土,
孤单单在火热的岩石上,
它默默悲伤。
此诗曾在《人民文学》l956年第4期发表。
一个青年爱一个姑娘......
一个青年爱一个姑娘,
姑娘却相中另外一个人;
这个人又爱另一个姑娘,
并且和她结了婚。
这个姑娘一时气愤,
嫁给她偶然遇到的
任何的一个男人;
这青年十分苦闷。
这是一个古老的故事,
可是它永久新鲜;
谁正巧碰到这样的事,
他的心就裂成两半。
他们使我苦恼......
他们使我苦恼,
气得我发青发白,
一些人用他们的恨,
一些人用他们的爱。
给我的面包掺上毒药,
给我的酒杯注入毒鸩,
一些人用他们的爱,
一些人用他们的恨。
可是她,她最使我
苦恼、气愤和悲哀,
她从来对我没有恨,
也从来对我没有爱。
他们坐在桌旁喝茶......
他们坐在桌旁喝茶,
他们谈论着爱情。
先生们都有美感,
太太们都有柔情。
枯瘦的宫廷顾问说:
"爱情必须是柏拉图式。"①
顾问夫人轻轻冷笑,
"啊!"她却叹了一口气。
寺僧张开了大嘴:
"爱情不能太粗狂,
不然就会损害健康。"
小姐轻轻低语:"怎么讲?"
伯爵夫人忧郁地说:
"爱情是一种受难!"
她温和地把一杯茶
捧在男爵先生面前。
桌旁还有一个空座位,
我的爱人,你却不在。
宝贝儿,但愿你也这样
谈论谈论你的爱。
这首诗讽刺当时所谓上层社会里虚伪的爱情。①柏拉图式的恋爱是指精神的、非肉体的恋爱。
一颗星星落下来......
一颗星星落下来
从它闪烁的高空!
这是一颗爱情的星,
我看它在那里陨落。
苹果树上落下来
许多的花瓣花朵。
吹来轻佻的微风,
它们把落花戏弄。
天鹅在池里歌唱,
它浮过来浮过去,
它越唱声音越轻,
最后伸入水的坟墓。
这样的寂静、阴暗!
花瓣花朵都吹散,
那颗星戛然粉碎,
天鹅歌①也无声中断。
①天鹅歌指死前的最后之歌。
罗 累 莱
不知道什么缘故,
我是这样的悲哀;
一个古代的童话,
我总是不能忘怀。
天色晚,空气清冷,
莱茵河静静地流;
落日的光辉
照耀着山头。
那最美丽的少女
坐在上边,神采焕发,
金黄的首饰闪烁,
她梳理金黄的头发。
她用金黄的梳子梳,
还唱着一支歌曲;
这歌曲的声调,
有迷人的魔力。
小船里的船夫
感到狂想的痛苦;
他不看水里的暗礁,
却只是仰望高处。
我知道,最后波浪
吞没了船夫和小船;
罗累莱用她的歌唱
造下了这场灾难。
此诗及以后七首选自《归乡集》(1823--1824)。--编者注
罗累莱(Lorelei)是传说中的一个魔女,她坐在莱茵河畔一座峨岩顶上,用歌声引诱河上的船夫。--译者注
你美丽的打渔姑娘......
你美丽的打渔姑娘,
把小船摇到岸边;
到我这里坐下吧,
让我们握手言欢。
你不要过分害怕,
把头放在我的心旁;
你天天无忧无虑
委身于狂暴的海洋。
我的心也像大海,
有风暴,有潮退潮涨,
也有些美丽的珍珠
在它的深处隐藏。
每逢我在清晨......
每逢我在清晨
从你的房前走过,
我看见你在窗内,
亲爱的,我就快乐。
你探索着凝视着我,
用你深褐的眼睛:
"你这他乡多病的人,
你是谁,你有什么病?"
"我是一个德国诗人,
在德国的境内闻名;
说出那些最好的名姓,也就说出我的姓名。
"我跟一些人一样,
在德国感到同样的痛苦;
说出那些最剧烈的苦痛,
也就说出我的痛苦。"
这是一个坏天气......
这是一个坏天气,
下雨刮风又飘雪;
我坐在窗边向外望,
望着外边的黑夜。
一粒寂寞的微光闪闪,
它慢慢地向前摇摆;
是一个妈妈提着小灯
在那里晃过大街。
我相信,她购买了
鸡蛋、黄油和面粉;
她要给她的大女孩
烤一块蛋糕点心。
女孩在家里倒在靠椅上,
睡眼蒙咙地看着灯光;
金黄的卷发波浪一般
拍打着甜美的面庞。
我们那时是小孩......
我们那时是小孩,
两个小孩,又小又快乐;
我们爬进小鸡窝,
我们藏入草垛。
若是人们走过,
我们就学着鸡叫--
"咯咯--咯咯!"他们以为,
这是公鸡在叫。
我们把院里的木箱,
裱糊得美丽新鲜,
做成一个漂亮的家,
一块儿住在里边。
我们邻家的老猫,
常常走来访问;
我们鞠躬、请安,
向它献尽殷勤。
我们小心和蔼
问它身体平安;
从此对一些老猫
总是这样寒喧。
我们也常常坐着谈话,
事理通达像老人一样,
我们抱怨,在我们的时代
一切都比现在强;
爱情、忠诚和信仰
都从世界里勾销,
咖啡是多么贵,
金钱是多么少!--
儿时的游戏早已过去,
一切都无影无踪--
金钱、世界和时代,
信仰、爱情和忠诚。
这首诗是海涅写给他的妹妹的。--译者注
我的心,你不要忧悒......
我的心,你不要忧悒,
把你的命运担起。
冬天从这里夺去的,
新春会交还给你。
有多少事物为你留存,
这世界还是多么美丽!
凡是你所喜爱的,
我的心,你都可以去爱!
你像是一个花朵......
你像是一个花朵,
这样可爱、纯净、美丽;
我看着你,一缕忧思
就潜入我的心里。
我觉得好像应该
把手按住你的头顶,
祈求神永久保佑你
这样可爱、美丽、纯净。
世界和人生太不完整......
世界和人生太不完整--
我要向德国的教授请教。
他会把人生拼凑在一起,
做出一个可以理解的系统;
用他的睡帽和他的烂睡衣
堵住这世界大厦上的窟窿。
这首诗讽刺德国的学者用他们主观的唯心主义牵强附会地来解释世界和人生。--译著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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