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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3 00: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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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傻子 (忽然很怪异地看着仇虎)你怎么知道我…我的外号。
仇 虎 怎么?
白傻子 这儿的人要我干活的时候,才叫我白傻子。做完了活,总叫我傻王八蛋。(很亲切地又似乎很得意地笑起来)唏!唏!唏! (在背上抓抓痒又敲下去)
仇 虎 (想不到,真认不出是他)什么,你——你叫白傻子。
白傻子 嗯,(结结巴巴)他们都不爱理我,都叫我傻王八蛋,可有时也……也叫我狗……狗蛋。你看,这两个名字哪一个好?(得不着回答,一个人叨叨地)嗯,两个都叫,倒……倒也不错,可我想还是狗……狗蛋好,我妈活着就老叫我狗蛋,她说,你看,这孩子长得狗…狗头狗脑的,就叫他狗……狗蛋吧,长……长得大。你看,我……我小名原来叫……叫……(很得意地拍了自已的屁股一下)叫狗蛋!唏!唏!唏!(笑起来,又抹一下子鼻涕)
仇 虎 (一直看着他)狗蛋,你叫狗蛋!
白傻子 嗯,狗蛋,你……你没猜着吧![得意地又在背上抓抓)
仇 虎 (忽然)你还认识我不认识我?
白傻子 (望了一会,摇头)不,不认识。(放下斧头)你……你认识我?
仇 虎 (等了一刻,冷冷地)不,不认识。(忽然急躁地)快,快点砸,少说废话,使劲!
白傻子 天快黑了!我看不大清你的镯子。
仇 虎 妈的,这傻王八蛋。你把斧子结我,你给我滚。
白傻子 (站起)给你?(高举起斧头)不,不成。这斧子不是我的。这斧子是焦……焦大妈的。
仇 虎 你说什么?(也站起)
白傻子 (张口结舌)焦……焦大妈!她说,送……送晚了点,都要宰……宰了我。(摸摸自己的脖颈,想起了焦大妈,有了胆子,指着仇虎的脸)你……你要是把她的斧子抢……抢走,她也宰……宰了你,(索性吓他一下,仿佛快刀从头颈上斩过,他用手在自己的颈上一摸)喀嚓!喀嚓!就这样,你怕不怕?
仇 虎 哦,是那个瞎老婆子?
白傻子 (更着重地)就……就是那个瞎老婆子,又狠又毒,厉害着得呢!
仇 虎 她还没有死?
白傻子 (奇怪)没有,你见过她?
仇 虎 (沉吟)见过。(忽然抓着白傻子的胳膊)那焦老头子?
白傻子 (瞪瞪眼)焦老头子?
仇 虎 就是她丈夫,那叫阎王,阎王的。
白傻子 (恍然)哦,你说阎王啊, 焦阎王阿。(不在意地)阎王早进……进了棺材了。
仇 虎 (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什——么?(立起)
白傻子 他死了,埋了,埋了。
仇 虎 (狠恶地)什么?阎王进了棺材?
白傻子 (不在心)前两年死的。
仇 虎 (阴郁地)死了!阎王也有一天进了棺材了。
白傻子 嗯,(不知从那里听来的)光屁股来的、光屁股走,早晚都得入土。
仇 虎 (失望地)那么,我是白来了,白来了。
白傻子 (奇怪地)你……你找阎王干……干什么?
仇 虎 (忽然回转头愤怒地)可他——他怎么会死?他怎么会没有等我回来就死!他为什么不等我回来!(顿足,铁镣相撞,疯狂地乱响)不等我!(咬紧牙)不等我!抢了我们的地!害了我们的家!烧了我们的房子!你诬告我们是土匪,你送了我进衙门,你叫人打瘸了我的腿。为了你我在狱里整整熬了八年。你藏在这个地方,成年地想法害我们,等到我来了,你伸伸脖子死了,你会死了!
白傻子 (英明其妙,只好——)嗯,死了!
仇 虎 (举着拳头,压下声音)偷偷地你就死了。(激昂起来)可我怎么能叫你死,叫你这么自在地死了。我告诉你,阎王,我回来了,我又回来了,阎五!杀了我们,你们就得偿命;伤了我们,我们就得还手。挖了我的眼睛,我也挖你的。你打瘸了我的腿,害苦了我们这一大堆人。你想,你在这儿挖个洞,偷偷死了。哼,你想我们会让你在棺材里安得了身!哦,阎王,你想得太便宜了!
白傻子 (诧异)你唸叨些什么?你还要斧子砸你这镯子不要?
仇 虎 (想起当前的境界)(连忙) 哦,哦,要……要!(暴烈地)你砸啊!
白傻子 (连忙)嗯,嗯!(啐口唾沫,举起斧子咂)
仇 虎 那么,他的儿子呢?
白傻子 谁?
仇 虎 我说阎王的儿子,焦大星呢?
白傻子 (不大清楚)焦……焦大星?
仇 虎 就是焦大。
白傻子 (恍然)他呀!他刚娶个新媳妇,在家里抱孩子呢。
仇 虎 又娶了个媳妇。
白傻子 (呲着白牙)新媳妇长得美着呢,叫……叫金子。
仇 虎 (惊愕)金子!金子!
白傻子 嗯,你……你认识焦大?
仇 虎 嗯,(狞笑)老朋友了,(回想)我们从小,这么大(用手比一下),就认识。
白傻子 那我替你叫他来,(指远运那一所孤独的房屋)他就住在那儿。(向那房屋跑)
仇 虎 (厉声)回来!
白傻子 干——干什么?
仇 虎 (伸出手)把斧子结我!
白傻子 斧子?
仇 虎 我要自己砸开我这副金镯子送给焦老婆子戴。
白傻子 (又倔强起来)可这斧子是焦——焦——焦大妈的。
仇 虎 (不等他说完.走上前去,抢斧头)给我。
白傻子 (伸缩头,向后退)我!我不。(仇虎逼过去)
仇 虎 (抢过斧头,按下白的头颈,似乎要砍下去)你——你这傻王八蛋。
[轨道右外听见一个女人说话,有个男人在旁边劝慰着。
白傻子 (挣得脸通红)有——有人!
仇 虎 (放下手倾听一刻,果然是)狗蛋,便宜你!
白傻子 (遇了大赦)我走了?
仇 虎 (又一把抓住他)走?你跟着我来!
〔仇拉着白走向野塘左面去,白狼狈地跟随着,一会儿隐隐听见斧头砸铁镣的声音。
[由轨道左面走上两个人。女人(花金子)气冲冲地,一句话不肯说。眉头藏着泼野,耳上的镀金环子铿铿地乱颤。女人长得很妖冶,乌黑的头发,厚嘴辱,长长的眉毛。一对明亮亮的黑眼睛里面蓄满魅力和强悍。脸生得丰满,黑里选出健康的褐红。身材不十分高,却也娉娉婷婷,走起路来,顾盼自得,自来一种风流。她穿着大红的裤袄,头上梳成肥圆圆的盘髻。腕上的镀金镯子骄傲地随着她走路的颤摇摆动。她的声音很低,甚至有些哑,然而十分入耳,诱惑。{男人(焦大星)约莫有三十岁上下,穿长夹袍,无须,细长的黑眉,凹进去的眼,神恃坦然,笑起来显出直爽明朗。脸色不好,眉目间有些忧郁,额上时而颤跳着蛇似的青筋。左耳悬一只铜环,是他父亲——阎王——在神前为他求的。他中等个,壳晶晶的眼,有的是宣泄不出的热情。他畏惧他的母亲,却十分爱恋自己的艳丽的妻。妻与母为他尖锐地争斗,使他由苦恼而趋子怯弱。他现在毫不费力地背着一个包袱。稳稳地迈看大步。他字一件深灰缎坎肩,悬着银表链,戴一顶红顶瓜皮帽,手里握着一根小树削成的木棍,随着花金子走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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