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 合气道教给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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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中华国术论坛 原文作者不详 转帖原因：作者较为客观地展现了他眼中的合气道。这对接触过和未曾接触过合气道的朋友们可以说是一篇很好的文章。 附注：原文为繁体字版，为了方便大家阅读，特该为简体字版；由于论坛发帖字数限制，分帖帖出。 原文如下： 合气道教给我什么 缘起：这个系列原来是给武艺网写的。现在这里的九九归一版主热情鼓励我把系列转贴过来，我却之不恭，只得从命。虽说『八卦掌法不用拿』，可实际上拿法厉害得很。我刚在这里网上说几句话，就被九九归一拿个正着。哈哈！ 我的合气道是在美国学的，所以对合气道的术语了解并不准确，望大家见谅。踫到术语的问题，请大家看个大意便罢。如果要学准确的汉字版本，还是查书为好。植芝吉祥丸的《日本合气道》国内有翻译本（袁镇澜编译，人民体育出版社，1993）。从网上发现，国内还有合气道的VCD，对了解合气道可能还是挺有帮助的。 系列在武艺网边写边贴的过程中，多亏阿泰、不爽两位版主热情支持，我才有勇气写完。在重新校订系列之余，我还要再次对阿泰、不爽两位鸣谢。另外，圆月弯刀在技术上一再刨根问底，对我很有启发，这里一并谢过。 （一）一点声明和解释 阿泰版主鼓励有个人经验背景的帖子，为了响应号召，我就谈谈我学合气道的经验和心得吧。谈以前先做一点声明、一点解释。声明的是：我跟合气道不过有两年左右的缘份，网上合气道比我练得好的一定很多。我写这些东西，只是想让大家看看在一个普通的美国大学合气道俱乐部里能学个啥，给研究中国武术发展的人做做参考，并没有显示自己『本领』的意思。我讲得不对的地方，望大家指正。 要解释的是，我对华人学外国功夫的态度。有一次我在中国武网上不小心提到我练过合气道。帖子出来以后，我想这下坏了，万一有愤青在网下认出我来，把我当民族叛徒打怎么办？后来再想想，大概不至于吧。武网上的人挺讲道理的。不过我既然有过这种顾虑，那就干脆解释一下我的看法。 有些同胞为什么对自己人学外国功夫感到别扭？我想除了开武馆的师傅们必须争饭碗外，原因或许有二。首先，中国人有尊师重道的传统，所以可能认为学了洋功夫就是拜洋人为师，既然一日为师终身做父，学『倭寇』功夫岂不是认贼做父吗？第二，有些人可能觉得，放着中国功夫不学而去学洋功夫，是数典忘祖。 其实，现在的道馆，并不一定都有一日为师终身做父的概念。如果教练不是东亚生长的，那就更不太可能讲这一套了。况且日本军国主义虽然恶毒，但并不是所有的日本人都是坏蛋。至于中国人放下自己的东西去学外国东西，我想中国有十几亿人，即使有几千万人去学洋拳，也未必能减少练传统武术的人口，除非传统武术本身彻底失去吸引年轻人的能力。况且，中国武术再好，如果我们只想用中国武术“占领国际市场”而丝毫不借鉴别人的功夫，那在知识上来说到底是吃亏的买卖。小时候听的故事：罗成和秦琼互传武艺，结果秦琼留了一招杀手锏，罗成留了一招回马枪。秦罗虽然都有点对朋友不道地，但两个人的出发点都是把武艺当成宝贝，所以尽量想拿对方的，而不愿意付出自己的。现在假如我们只想输出中国武术，却反对自己人学洋人的功夫，那就好比罗成宣布罗家枪天下无双，千方百计吸引秦琼来学；而秦琼的锏法，则不但自己不屑学，还禁止自己家子弟学。这岂不是求虚名而受实祸吗？所以我觉得，如果真的在武术上搞民族主义，那就应该鼓励同胞分头去学遍世界上所有的武艺，而自己的祖传功夫，则尽量只传自己人。当然，我并不认为中国师父真的应该完全不传洋人，而只是想说明反对自己人学洋功夫是违反本民族利益的。从古到今中日关系中往往有个令人担忧的现象：日本人不但对中国友好时拼命研究中国，而且在敌视中国的时候尤其加倍努力研究中国。我们则虽然整天引用孙子兵法上的『知己知彼』云云，实际上对日本的知彼功夫远不如日本在研究中国上下的功夫。长此以往，岂不可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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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气道俱乐部的组织 　　不练合气道的人，尤其是不关心日本武术的人，可能会认为合气道是一个全球性的大体育组织。其实合气道也是分门派的。我参加俱乐部不久，就听说我们这一支和植芝家族的不同。当然所有的合气道都奉植芝盛平为祖师，但开祖去世后，组织就分了。据说我们一支分出来，是因为我们这边的宗师认为植芝家族领导的那一支对圆圈形动作的理解过于教条，以至于动作僵化，失去合气道灵活、松柔的特点。另外，我发现植芝吉祥丸的书上写的练气的方法，我们这里几乎完全不教。所以假如用金庸小说的术语分类的话，我们这一支也许该叫剑宗吧。我们这支合气道到底跟植芝家族传的有多不同？我没有亲身比较，不好说。但俱乐部里有同学在别支的合气道馆学过，说风格确实大不一样。但合气道内部分裂是否完全因为是技术上的理解不同？我想恐怕上层的性格和利益的冲突可能也起了一定作用。像我们俱乐部，我刚进门时说我们属于合气道xxx组织，可我练了一段时间后上面又通知改名了，因为我们的日本宗师已从xxx组织分出，自立门户了。这次可没说有什么对武艺的理解不同。（『宗师』二字只是代表他是我们这一『宗』的『师』。日文怎么称呼我不清楚。我用这个词只是为了行文的方便，没有感情上崇拜到极点的意思。当然，对老师的老师，我还是相当尊敬的。） 我对俱乐部事务没怎么参加，所以对具体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大体印象是：俱乐部或道馆和日本本部或宗师的关系，基本上是一种松散的传承和认证的关系。也就是说，一个组织里的教练，合气道的传承都可以上溯到同一个宗师。这个宗师，有时就是组织的头。如果宗师去世了，下面的师兄弟互相不服，组织就可能分裂。宗师和下面教练的关系，并不全*道义维持。练合气道的人要升段位，需要段位比自己高的人认证。当然一个组织里面段位最高的，必然是组织的领袖。至于分支和总部有什么财政关系我就不清楚了。 　　我们这一支的宗师，当时差不多每年到美国举行合气道夏令营和冬令营集训。每次集训历时不长，参加人资格不限，只要交钱就行。集训的目的除了传艺之外，就是把黑带们集中起来做升段位考试。 　　提起段位来，我忍不住讲些合气道以外的话。一般练日、韩武术的，段位升到黑带，就说明功夫相当不错了。美国年轻性急好面子的学员，有时就忘了黑带只是对武功的认可而不是武功本身，急不可耐地专想升段位。这样，不敬业的道场就有市场了。据说有的道场，把黑带标准降低到只要劈*能劈到地就行。有的武师，为了抬高自己，就从原来的组织分出来自创一派，然后让自己的黑带弟子投票给自己评段位，当然越评越高。听说美国某一位空手道『大师』已经用这个方法，升到黑带三十多段了。按正常的段位升级，初学时如果进步快，差不多一年升一两级而已。到黑带以后，升起来就更难了。如果技艺进境不大，就很可能在一个段位上呆一辈子。自封黑带三十多段，那脸皮要比拐弯的城墙还厚了。 　　我们这支合气道的段位还是满严肃的。段位考试要应付同学的攻击。段位越高，考试时攻击你的人越多。到了黑带考试，考生要同时应付六个人的攻击。（这个攻击是有限制的。升段考试我以后会专门讲。）宗师自己跟我说，他能空手对付十个人。我没有亲眼见过他同时跟十个人打。不过，我的印象中他不是一个护短的人。他这样说，应该是有根据的。当然，人跟人不一样。能打什么样的十个人，我就没有足够证据做具体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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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入门的甜头 　　我参加合气道俱乐部以前，其实是想学太极拳。我刚来美国时年纪小，中学时在美国某城某武馆学过一年长拳，并没有真正入门。后来搬离那个城市，功课又忙得觉都睡不够（英文不好之故也），功夫就基本上搁下了。到了大学，我认识到我这种从小体弱的人，要在远离师父的情况下一边读书、打工，一边练好原来学的那种『外家』拳，实在是千难万难，于是就想改学太极。但周围好像实在没处学，又听说合气道也讲借力打力，我就想，我把它当推手来练吧！ 　　那时我们学校体育馆里有一间地上铺着厚垫子的练功房，合气道俱乐部每周就在这房里练三次。每次好像是一小时或一个半小时。有一次我到早了，还看了一段松涛馆空手道俱乐部的课。空手道教练是一位头发花白，腰上黑带也洗得发白的白人。这位老师对招数讲得很清楚，结果我虽然没练过空手道，当时也没敢跟着练，可那天教的那招我现在还记得。 　　看到这，诸位千万别误会美国大学里人人好武。空手道也好，合气道也好，每次上课也不过十几、二十人，这在一所大学，真是少数中的少数。 　　我刚去合气道俱乐部的时候，教练是位物理学家，白种人，中等偏瘦的身材，是个待人真诚、和蔼可亲的谦谦君子。假如这位老师没有走，我的合气道会一直练下去。那样的话，我也许早就是黑带了。此是后话。 　　教练很会引发学生的兴趣。比如，一般初学者，很难理解放松为什么比绷紧好。为了让学生有所体会，教练一开始就教『掰不动的胳膊』。教法是这样的：先让学生甲横着伸出一臂（竖着拳头，肘尖向下），尽量绷紧肌肉，然后让力大的学生乙一手向上撑住甲的手腕，一手扒着甲的肘部（臂弯）望下挂。因为乙比甲块大，较劲的结果，必然是乙把甲的胳膊掰弯。然后，教练会教甲放松胳膊，再次抬起手臂，沉肩坠肘，手做食指指路状，同时想象有一股水柱从食指尖喷出，冲力大得把对面的墙冲出洞来。甲找到感觉后，请乙再掰，这时甲的胳膊会产生一种弹力，乙就是把甲的手腕架在肩上，然后用双手挂着甲的臂弯向下拽也无济于事。（当然前提是不能抓甲的穴道或胳肢甲。另外，乙也是一般学员。如果乙是功夫深的练家子，突然用武功发劲向下坠，结果会如何我就不敢说了。也许那样甲会受伤吧。）更妙的是，这法子练熟后，甲可以不加喷水的意念，而且胡乱摆手，乙照样掰不动。这招本身好像没有实战意义，但它对初学者建立信心、理解合气道『松』的概念，确实相当有用。到现在我向不会武的朋友解释为什么松了之后力气反而大，仍然用这个法子。 　　顺便补充一下意念的问题：喷水的意念，只是找『掰不动的胳膊』的感觉的一种方法。感觉找到了，意念就不再用，只有自己对感觉没把握的时候才再拿意念来找一找。所谓渡河须用筏，到岸不用船也。 　　讲『战斗故事』大概是多数武术教师的喜好。我们的教练（按照合气道的习惯应该用日语称『先生』—音sensei）也讲了个『掰不动的胳膊』的故事。话说夏威夷有一位教合气道的先生，七十多岁了。有一天不系安全带开车出了车祸，车在行进中突然停下来。如果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惯力会把上身狠狠地推在方向盘上。其结果，必然是撞断肋骨。（那时方向盘里还没有气囊。）可这位先生，出事时身体自然反应，两手抓着方向盘不放，同时把气运到两臂上（就是上面说的喷水的意念），居然顶住上身没有前撞。教练感叹着跟我们说，七十多岁的人，能避免撞断肋骨，那真是好事啊！我那时想，老先生功夫了得，可开车不系安全带真是不足效法—实在太危险！更何况，那时美国法定开车必须系安全带已有好几年了。 　　除了『掰不动的胳膊』以外，教练—下面称先生吧—还教了站法。所谓站，并不是站桩，而是站着找重心和松的感觉。方法很简单：两脚开立约同肩宽，膝微曲。这微曲，是真的微，不能弯成中国式站桩的姿势。现在想来，微曲的目的，主要是防止膝关节僵死，并给弹力留点余地。全身放松，找『一点』。所谓一点者，丹田也。找的方法，除了心里找之外，还可以用动作找：两手掐诀（拇指食指轻轻捏成圈，剩下三指似直非直，手心向上），在丹田前交*几次（肘部自然弯曲），就应该有感觉了。这站式还有两点和我后来学的太极拳站桩不一样：第一，合气道不讲收臀。实际上，有的人为了突出『一点』，甚至故意挺肚子。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挺。有个同学，动起来只要有一只手暂时不用，那手必然按在脐下。不过，这同学遇到过练形意的，所以现在回想起来，他这动作说不定是看形意得来的灵感。第二，合气道讲究把重心放在前脚掌上。用中国的说法，就是找涌泉穴。差不多所有站着转动的动作，都是在前脚掌上转。站的姿势摆好后，先生就要轻轻推你（主要是推肩部胳膊和胸脯之间的地方）。这推，并不是硬推，而是放松地轻推。但推者沉肩坠肘，而且稍有向下的意思，推在身上沉甸甸的，感觉很舒服。推的目的，并不是要你硬抗，而是看你找没找到重心，身上有没有松而不死的感觉。 如果该找的感觉都找到了，那先生轻推你就推不动，这样就算初步合格了。同样的站法，也可站成两脚一前一后—但不能站成弓步，而是两脚间有一尺左右距离就够了。这上还可以加上伸出手臂的花样，大意是站法和『掰不动的胳膊』的结合，具体方法这次就先省略了。要注意的是，胳膊找到“掰不动的胳膊”里面的感觉之后，同样感觉可以用到各种姿势和身体各部位上，几乎有肌肉和关节的地方都行。 　　这站法有多厉害？站好了以后，应该不但不容易推动，而且应该不容易被人抬起来。不过请注意我说的是比较不容易，而不是不能。老实说，如果某甲向某乙猛撞，某乙站着不动，专以合气道站法相抗，那某乙应该算合气道不及格。不过，虽然站法本身不是技击招数，我年轻不懂事的时候还是实用过一次。那年我回国探亲，到某风景点看地下岩洞。当时我们一队人站得很挤，我背后有人不耐烦，就往前推。我没有夏威夷那位老先生自动运功的本领，所以被推得磕磕绊绊的。我有点不耐烦，就用上了合气道的站法。结果，下次背后推来，我没动，推我的人反而后退，等于借我的后背把自己往后推。然后我就听到有人说：别推呀！推我的人不高兴地答道：我是推后面呢。推前面啊，嘿嘿，哪推得动呀！我中等身高，当时体重不到一百三十磅，能有这种效果，肯定是合气道的功劳。不过，诸位行家，您们应该很容易看出来我那么做有多危险。幸亏推我的是一般游客。要是流氓，或者会打架的，我麻烦就大了。至于我偷偷做了手脚，居然还近距离背对对方，那更是要多蠢有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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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基本功 合气道有一套基本功，具体的练法讲起来太繁复，而且书上也有，这次就先讲心得吧。我学的时候，先生主要是就具体动作讲拳理，偶尔才讲些大的原则。下面的基本功心得，有些是我事后归纳的。单！的基本功主要是练以下几点：一，运动要由丹田主宰。这要说明一下，我没从合气道学过发劲动作。现在想来，也许所谓划船式有发劲的意思在里面，但先生从来没有明显地从发劲的角度教过。所谓丹田主宰，不过是动作时重心放在丹田，而身体移前移后都由重心运动，并不是意守丹田练气。二，凡推出的动作，手臂要有“掰不动的胳膊”的那种感觉，也就是说要有那种松柔的弹力。三，凡是手下坠的动作，要由丹田（重心）和肘部下坠，往下挂。四，迈步中转身，要不失重心。五，练习膝行，可以练习以腰的转动带动手足的动作。（本来课上只是讲膝行有助于培养平衡感，但我最近看到一叟翁前辈和风云生先生的一些帖子，才想到膝行的这个作用。）膝行的方法是这样的：坐在两脚跟上，脚竖着，就象蹲在地上而脚跟离地的姿势。两膝左右分开，各约四十五度。膝盖着地。如先从右边迈步，则以左膝盖为轴，由腰带着，双脚和右膝盖一齐离地向前摆动。然后右脚前掌着地，再把体重过渡到右膝盖。体重过渡到右膝盖后，马上以右膝盖为轴，由腰带着，双脚和左膝盖一齐离地向前摆动。如此左右替换而行，行进方向没有太严格的规定，反正你想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就是。这样练当然对膝盖磨得很厉害。所以，膝行都是垫子上练，而且练功服的裤子膝盖处都预先钉了大补丁。可惜的是，当时好像所有同学都没意识到膝行练腰的好处，所以好像都没把它太当回事，只是上课时由先生领着绕练功房走一圈。不过，据说，日本练合气道却特别重视膝行，而且入门第一年所有招数都跪着练（也就是说，所有进步、转身等步法都由膝行代替）。美国同学虽然知道这个现象，但只觉得日本练功习惯保守、重视『一点』（丹田）平衡，并没有考虑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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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未学打，先学跌 　　合气道基本功里面让我马上觉得好用的，是跌法和滚法。我学长拳的时候，师父教过很多高难度的翻、滚动作。但我从小体弱，练拳以前体育差到了被老师开玩笑说『小脑发育不良』的程度，所以跟师父学了一年长拳，才『学会』侧手翻和鲤鱼打挺。至于前滚翻和后滚翻，则是国内中学体育课就『学会』的。但我这几个动作有个通病，一是做起来拖泥带水，二是做完之后不能马上站稳。当然，看官千万别误会，我不是说师父教的功夫不好。我亲眼见到有个华人师兄，翻跟头比我走路还利索，而且落地时听不到声音。跟头翻到这个份上，也许打斗时真可以一个跟头翻出去也未可知。我只是说我一直没学好。 　　合气道训练主要是用预设的招数对练，而招数使出的结果，往往是攻击一方（合气道的假想敌）摔倒在地。练时大家轮流做假想敌，所以，差不多入门第一件事，就是要学跌法、滚法。 　　练习中既然必须摔跟头，那就必须学摔跟头的方法。第一个方法，是倒地时自己用没有被同伴锁住的那只手狠狠地拍垫子，把冲力从上身卸到手上。（手腕千万别成直角！手腕的角度千万要特别大，不能窝着。）这法子在垫上很管用，而且，老实说，拍得很解气！但我很多年以后才认识到，其实把这个习惯带到没铺垫子的地方是很危险的。据一位美国白人武术家书里回忆，他在台湾学中国式摔交时，觉得中国人的倒地方法不够漂亮。于是，一次他自己被摔出去时，就露了一手日本式滚翻，同时顺手在没铺垫子的地上狠狠一拍。结果，一声巨响，他把自己拍骨折了。 　　比较管用的方法，应该是五指撑圆张开，手心含空，按五指、手掌、前臂的顺序有控制地着地。这个方法，植芝吉祥丸的《日本合气道》有简略的解释，但我们课上却没有教。当时，我有的同学提到合气道有全身笔直的落地法，很管用，不知是不是指这个方法。比我先来的同学说，先生的太太最善于教这项功夫。可惜，我在的时候先生的太太几乎不来练功房，结果我还没机会请她教我，他们夫妇就转到别处去了。到底，先生是物理学家，物理研究和教学才是他的职业。本职工作需要他到别的学校，他自然不能为了合气道留下。不过，好像他到了新的学校后，还是业余在当地合气道俱乐部任教。 　　为什么硬地上实用的缓冲法不教，只教光能在垫子上用的？我想可能是因为实用的缓冲法比较难练，像我这样的一般学员，绝对不可能一教就会。而俱乐部课上人少，每个人都要扮演进攻者（也就是被摔者）的角色，不可能让新生练好倒地法再参加对练。先教易学的垫上倒地法，也许是一种权益之计。 　　还有的方法，就是滚翻。我觉得合气道的滚翻和一般的体！式滚翻最大的区别，是前者左右不对称。体！式滚翻，左右对称，身体滚过去以后，体重同时向合并的两脚传递，这一刹那，重心很难拿稳。合气道的滚翻，以右手前滚翻为例，滚时右脚在前，左脚在后，右臂向前撑圆，拇指在内，小指在外，上身着地顺序为右臂外侧、右肩、右肋后侧，头部几乎不着地。整个过程，右臂和身体合在一起好像是半个大轮子。身子翻过来以后，右腿弯曲，脚掌着地，左腿折迭，膝盖左指，脚面要伸到和小腿基本上在同一直线，等有足够体重传向前脚后，后脚才蹬地站起来。这样，人一站起来，就可以站稳。后滚翻，也一样可以找轮子的感觉，一脚在前，一脚在后，后坐时先折迭后腿，后腿膝盖外指，后脚面仍要伸到和小腿基本上在同一直线（前脚则否），倒地后两腿内收，仍然前脚在外，后脚在内。滚过去还是原前脚在前，后脚在后站起来，要点跟前滚翻很相似。而且，后滚翻如果惯性不够，身体这个轮子会滚到一半又反向滚回去，这时，你可以用前滚翻后半部分的方法稳稳地站起来。有时候，如果您看见练合气道的明明被向后推倒了，却又莫名其妙地突的一下站起来，他用的多半就是这后滚翻滚一半的方法。当然，实用中的所谓惯性，一部分是自己用腹肌和腿控制的，并非完全*外力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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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方位拳和缺位擒拿 　　这两个名词恐怕不是合气道术语，而是我套用台湾叶金山先生的语言来形容合气道的技法。叶先生在他的网站上，说他自创的宗岳门太极拳是方位拳，并有补位反擒拿之说。我一看这两个名词，马上就想到合气道。当然这样，可能有违叶先生的初衷，因为叶先生专门有一篇文章讲他的太极拳跟合气道不一样。宗岳门太极拳俺不懂，这里先谈合气道吧。 　　所谓方位拳，从最明显的方面说，就是把自己摆到自己打得到敌人，而敌人打不到自己的方位。这说法表面上有点玄，实际上很简单（当然练起来并不容易），而且这拳理也非合气道所独有。大家如果看过日本黑白老片《七个武士》，也许会记得这个场面：一个愚蠢的武士（我们叫他甲吧）找一心练武的武士（乙）比武。甲举刀过头，冲到乙面前一刀劈下。乙不后退、不招架，而是滑步到甲的斜角，让过甲的刀锋，同时也是一刀劈下。第一次比武用竹竿，甲没看出道理来，硬要用真刀再比一次。结果，当然是乙没事，甲则被一刀砍翻。看官请注意，两人的胜负完全是角度问题，与四肢和器械的长短没太大关系。 　　合气道的刀法和棍法，都有相似的用法。合气道讲究对敌时不摆架子，故意对敌示弱，并保存自己体力。表现在刀法上，就有这样一招：敌人举刀威胁（武士刀双手举刀过头的讲究：两肘要尽量向两边分，以便减少对眼前视野的影响），我刀尖下垂指地，静待敌人。敌以右弓步（即右脚在前）冲来，刀向我中线下劈。我向我右斜角（也就是敌方的左斜角）滑步，避开敌刀。两脚向右方滑步时，虽然是右脚（前脚）先动，但我后面的左脚要比前面的右脚滑得远，因为滑步的结果，是要使我右脚在前，而我的正面对准敌方的斜面。滑步的同时，刀尖上指敌人咽喉。合气道短棍，也有向斜角滑步，同时以棍头点戳敌颈的动作。我学合气道的时候，也许是因为俱乐部的器械不够用，所以我棍很少练，更谈不上能实用。刀则好像只听先生讲过，而没亲手练过。但虽然如此，刀法、棍法的方位概念，仍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所谓缺位擒拿，其实也是方位的问题，不过这里说的，除了站的位置外，还有劲的方向问题。当时先生传艺，有『第三条腿』的说法。是这样的：一个东西要摆得稳，应该至少有三个支点。而人站在那里，大而化之地讲，只有两个支点。所以假如在两脚之间划一直线，顺着这条直线上的两个方向，是最难推动的方向。而如果我们在直线中点上划一垂直线，则此在线的两个方向为最易推动的。当然，这是假设两脚负重均等。实际上，人的脚有一定的长度、宽度，所以支撑体重的并非两点而已。即使在刚才说的垂直线上，被推者还是有卸力、顶牛的余地。但总而言之人站得再稳，他的稳定性不可能四面八方各个角度都一样。那你要把人推倒，向哪儿推？我们为敌人设身处地想：哪个方向你认为要有『第三条腿』在那里顶住就站稳了，你就往哪个方向推！ 　　用到擒拿上，也是同样道理。我们用反关节拿人，要把对方拧倒，可对方不会那么合作，而至少会顶。但人的关节被扭后，抗拒力总有最弱的角度。找到这个角度，就可以用较小的力量，扭动力气很大的人。 　　实际擒拿中，技法一般需要掌握敌我双方的重心和方位。己方的重心要稳，身体要松柔，要沉肩坠肘，要尽量站在敌人够不着的角度。所谓够不着有两种，一是拿住对方一臂后，自己要站在他另一只手够不着，两条腿也不方便踢的位置。这一点合气道非常注重，即使是己方已经获胜，用反关节拿住对方一臂使对方重心落空，正在把对方往垫子上按，仍要注意把自己两腿摆在对方另一只手抓不到的地方。二是掌握对方重心，使其重心落空（失去平衡），让他即使够着你了也使不出劲来。 　　合气道以一敌众的技术，最有效的部分，也在于对方位的利用。合气道高手受到多人（比如五六个人）攻击，往往会抓拄一敌挡在自己身前，给自己缓冲空间，然后把他扔向可以挡住好几人的方向。这样，高手任何时候实际上只是和一两人交手，而非五六个。 　　附：合气道短棍棍法余论：我对合气道短棍棍法另一个印象，是棍子在双手中滑来滑去，很少两手同时抓死。另外，就是上架护头时，右手较高而偏后，左手较低而偏前。左手握半把，据说是为了怕对方的家伙顺着棍身滑下来削手指。但其它动作，则好像都是全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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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借劲』与利用对手的神经系统 　　看过吴图南、马有清师徒的《太极拳的研究》和一些回忆吴图南老先生的文章，觉得吴老先生说的一些话，在某些层次上对合气道也适用。当然，我所见到的合气道功夫，比文章里面描写的吴老的功夫，层次要低多了。 　　吴老说，太极气功练好了，自己身体可以和敌手身体连成一体。也就是说，敌手的身体全由自己指挥—要他跪下他就跪下，要他躺下他就躺下。从气上说，我没有能力理解这种功夫。但从神经上说，假如能够控制、利用对手神经系统的反应，则效果虽然未必能像吴老的那样出神入化，但大方向还是相近的。 　　讲到神经系统的利用，咱们先说只利用对方弱点，不用调动对方神经系统配合的方法。诸位大概都看过金庸的武侠小说。我记得小说里有一段围攻梅超风的描写。那梅超风虽然眼睛瞎了，但反应极其灵敏，多位高手围攻，都拿她没办法。这时一个武功低微的孩子（郭靖？）万般无奈中漫不经心地轻轻拍出一掌，结果不但打中了，而且还把梅超风打了个趔趄。为什么？金庸好像故意没有解释。其实道理点透了并不复杂：诸位高手都使的是明劲（我这是用的字面上的意思，不是形意拳术语里的明劲），手脚、家伙还没到，声音、劲风已经到了。（如果都用物理学解释，声音、劲风其实是近似的现象：都是空气做的不同波长的振动和波动。）这样，梅超风可以预先察觉，有所防备。但孩子的一掌因为打得太轻，梅可能在自己被打动了之后才感觉到，当然到那时再反应就已经晚了。这样看，如果说金庸武功跟我一样差（真像我这样，其实根本就不能算有武功了），或许还有这个可能；但说他完全不懂武功，恐怕肯定是不对的。 　　这个道理用到合气道上，主要就不是让对手看不见、听不见，而是要使自己的劲柔化到对方难以察觉的程度。这个道理用语言不容易讲清楚，但您如果不明白，可以这么一试：找一位没有武功或武功不高的朋友（也就是灵敏度一般的朋友），请他站稳脚跟，尽量别让您推动。然后，您先用蛮力推。这时，您会发现，他的身体会自动发出抵抗。即使您推动了，推得也挺辛苦。然后，您换个方法，按合气道要求站好，两臂找到『掰不动的胳膊』的感觉，两手轻放在朋友身上，然后全身放松，用丹田向前移动（运动方向要与地面平行）。您找对了这个感觉，您的朋友可能被推得莫名其妙。您如果一时找不到这个柔劲，那让我再打两个比喻：一，正常人不管有没有功夫，都有自我保护功能。我从小反应迟钝，而且有一边走路或者收拾东西一边考虑问题的习惯，所以磕磕碰碰在所难免。（可见我一再说自己没功夫，并非假意自谦。）我发现，即使无意中的轻碰，也往往比有思想准备的碰撞要痛得多。当然我说的是有限度的碰撞，大锤抡、汽车撞另做别论。二，我们要抓住一个极度紧张的人或动物，假如我们一开始就硬扑上去，抓起来就比较费力。所以，我们往往会慢慢伸手，让对方想不清什么时候该反扑。他正想的时候，我们的手已经伸进他防御圈以内，突然一抓，他再想反抗已经晚了。 　　现在我们再讲借力。最基本的借力，当然是一般理解的那种：顺着对方用力的方向，稍微引偏一点，在给他加上一把。问题是，这种借力除非自己功夫高出对方许多，实战时很难运用。风云生根据自己的实际经验，已经指出，实战中要借力是很难的。合气道训练时，初学者之所以能用上这种借力方法，我想主要有两个因素： 　　一，合气道一般的对练，都是预先约好了每个人该干什么，所以初学者能借力，部分原因是陪练的同伴让他借。这实际上近于中国武术的对练套路，只是拆成单式而已。现在想来，摹仿意拳的话说，这应该算作体会概念、培养动作习惯的抽象训练，而不一定能在实战中生搬硬套。可惜我那时思想停留在生硬的以招破招的水平，根本没想到这一层，不能在对练中体会拳理。我想这也是我没练出实战功夫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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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合气道的杀招 　　现在合气道的宣传，往往强调贵和不贵争，防身时不求伤害对手等等。这当然并不都是虚伪。合气道在训练中确实有强调这些和平理想的一面。但如果把这些理想说成绝对，认为合气道真的没有杀伤力，那就有点钻牛角尖了。合气道是从日本传统武术发展而来，而且可能受过中国内家拳的直接影响。合气道日常练习的『不伤人』招数中，其实隐含着很多伤人、杀人的手段。而且，合气道的杀招藏得并不很深，差不多一点就通。（我是说理解，不是说实用的能力。） 　　有人认为，开祖植芝盛平把杀伤人的招数改成不伤人的招数，表现了他的佛教的慈悲心。这或许是他的初衷。但从实用的角度来讲，如果一个人真正掌握了这些不伤人的招数，脑子稍稍转个弯，杀伤人的功夫也就有了。 　　这怎么讲？首先，反关节擒拿，其实『拿』跟『卸』之间，只有细微的角度和力量的区别。即使角度不变，拿的力量过大，也可以造成相当的伤害。合气道规矩，守方扭住攻方后，要稍微用些力，帮攻方抻一抻筋。这也是合作精神的表现。为了防止伤害，攻方什么时候觉得抻够了，就用没被锁住的那只手拍一下。如果人在垫上，就拍垫子；如果人还站着，就拍大腿。攻方一拍，守方就得松劲。 　　为了说明这个问题，让我讲个训练事故的故事。话说甲乙二人练一招纽缠丝。当然啦，日本名词恐怕不这么叫，可练起来确实是中国武术里的纽缠丝。因为太常见，俺就偷懒不讲具体练法了。我没伤过人，不过自己觉得纽缠丝这招拿、卸之间的区别只是力道的区别。言归正传：甲以右手抓乙右腕，乙施展纽缠丝缠住甲腕。这时乙差不多全身重量都向甲腕关节薄弱的角度压下，甲应该稍微觉痛就赶紧拍腿。可这甲可能是练油了，脑子居然走神，乱想怎么能从纽缠丝里解脱出去，结果乙误以为自己的力量不到位，再压了一点。后果是甲腕关节受伤，需要动手术。 　　再举我上一节结尾处讲的那一招：据一位教练说，那招借敌后抗之力，挂肩按颈向后摔的部分，原始的用法是抱着脑袋拧脖子。老实说，您真能抢到敌人那个位置，可能拧脖子比借力摔要容易。但请千万千万注意，这道理您明白了就好，绝对不能在人身上试！甚至您按不伤人的方法练，心里也别往伤人那边想，而要万分小心的按不伤人的要求做。不然，一般人的脖子相当脆弱，您不小心咔嚓一声，把您练功伙伴送了殡仪馆，您自己也该逮捕枪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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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宗师印象(再次声明，我只是说他是合气道这一『宗』的『师』，不是把他摆在其它武术家上面。） 我们这一支合气道的宗师M先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人。我跟他谈话虽然只有一次，但确实受到他很大启发。分析一下他的言行和在他影响下的传艺方法，不但可以帮助我们了解合气道的武艺，而且可以在大规模『商业化』传艺方面，提供一些思路。 M先生的合气道在美国道馆、俱乐部不在少数。（他年轻时曾移民美国，事业做大后衣锦还乡，又搬回了日本。）像冬令营，参加的总有几百人吧。参加者并不能包括所有学艺的人，所以他这支合气道的学员就更多了。到底，M先生也要吃饭、养家，传艺的费用总不能让他自己出嘛。冬令营收费不多，费用不少，所以参加人数如果不够，就会变成赔本的生意。他的功夫为什么在普及上有这等成功，我想部分原因取决于两个字：平、庸。我的意思不是没用的那个『平庸』，而是两个字拆开讲：平者论点平易，庸者常人所能得。宗师日常挂在嘴上的话：我做得到，你就做得到！ 老实说，在大规模传艺中，这两字是相当重要的。不然，很可能产生以师傅为中心的造神运动，稍不小心，传着传着，就成邪教了。传统的师徒关系，功夫再高再玄，都很难神化师父。这是因为传统的关系里师徒的接触是全方位的。师父的功夫再神，徒弟也会看到师父生病、犯错、吃亏、怕师母等等。也就是说，师父跟久了，他在徒弟眼里终究是个血肉之躯的人。师徒之间可以情同父子，但不会是神跟信徒的关系。大规模传艺就不同了，宗师一年见不到几次，见时他都在最佳状态中。而且大弟子们围在身边，如众星捧月一般，自然造成老师了不起的气氛。这样，老师的优点被放大了，而老师的弱点则无由得见。一般学员如果有追星族心理，就很容易把老师当神来崇拜。我想国内有些这功那功，在传出直接弟子以外的范围后渐染某些邪教的特点，这是个很大的因素。 宗师传艺时有个特点：他不但不神化自己，反而煊染自己的弱点。比如说，他的手握力一般，是黑带们经常提起的，而他自己也不否认。握力一般怎么擒拿？这就需要掌握合气道了。首先，『掰不动的胳膊』的技术，也可以用到手上。第二，合气道的拿法不讲狠抓。例如拿住敌手做反关节擒拿时，我方的手与其说是抓，不如说是粘在对方手背上。方法是这样：设擒拿开始得手时敌左手手指上指，手心向敌人自己怀中，则我右手小指用力钩住敌左手手心一面接近腕关节部，手心含空贴其手背，其它无名指、中指、食指一个比一个放松，食指甚至可以几乎伸直（向敌左方转动敌手时可用食指指着方向带），拇指则放在其手背小指一面自然着力。其实刚讲的这个拿法，在己方右手拿住敌方左手后，己方的左手也要用同样方法加上去，形成两手拿一手的局面，然后自己用全身带动，把敌手指向其左方『第三条腿』的方位。这样以弱胜强就更容易了。 宗师对于自己的体力，也一样讲成平淡无奇。这在我和他的交谈中，有充分的表现。宗师大概是样板武术看多了，当时（十多年前）对中国武术有些偏见。他听说我练过长拳，就跟我说：你那武术不叫武术！我当然不以为然。这要按一般报刊报道的武林规矩，不服就打呗！可讲打，我怎么是对手？况且哪有跟老师的老师打的？还好，宗师并没有打，而是和颜悦色地跟我讲道理。他的话大意如下。他当时一边比划一边说：中国武术动作幅度太大，浪费体力。然后指着他自己说：我可以一气打死十个人，这是因为我按合气道的办法，用最少的体力，达到最大的效果。我要是使足了力气打，最多打死两个，然后就累得没劲了。这一席话背后有个预设：宗师承认他自己体力是有限的。他的武功过人，只是因为他悟透了合气道，并能将悟出的道理完全彻底地化入他的动作中。说白了，就是他的功夫主要是*的巧劲。我虽然不同意他对中国武术的看法（教我长拳的师父如果真动起杀机来，恐怕能一气打死不止十个空手的一般人），但对他关于合气道的解释是信服的。 宗师这支合气道传艺的精神，有一点非常值得注意：对外吸引学生时，解释的重点是学生能学到什么，而不是先生有多厉害。像武艺网报道的那一家北京的武馆，拉学生时人家有疑问就开打，如果遇到我，当然他一拳我就被打倒了。但我被打之后，最多也只是嘴上服软，心里仍然不会信服。因为打倒我太容易了，更何况是设了套子打！如果打败我我就拜师，那我小时候早就拜流氓为师了。作为学员，我关心的是，像我这样从小体弱的人，能从这武馆学到什么？师父会认真教我吗？师父本事大，徒弟没本事的武馆，天下实在太多了。开始学合气道时，我一进门，先生先教了『掰不动的胳膊』。我虽然还是不能打，但经过先生几分钟的指点，我就开发了原来不知道自己能有的能力，当然我就觉得来学这门功夫是值得的了。 宗师强调自己是血肉之躯，还有另一个作用：防止学生对武功有不现实的幻想，这也就避免了幻想破灭后的极度失望。我参加的冬令营中有一堂课，宗师示范站法，说站好了别人抬不动，然后就叫一位大个子美国学员来抬他。没想到那学员把双臂插到宗师腋下，竟把宗师抬离地面。当时大概有几百学员在场，好些人当场笑出声来。宗师不慌不忙，反而故意用滑稽的姿势把两脚收上来，引得大家笑得更厉害了。学员把宗师放下来之后，宗师佯怒道：你把先生抬起来了，惩罚你！同时轻轻把那同学扳倒在垫子上。然后他继续上课。这以后，我没听说任何学生对宗师丧失信心。我想这是因为大家从来都是把宗师当一个人（而不是一尊神）来尊敬。是人当然就有失手的时候。失手之后，还能镇定地把课教完，那就更可敬了。 有些热爱中国武术的人，可能因为太急于追求宣传效果，把武术讲得过于神秘，结果适得其反。其实，有用无用都是相对的。实战的效果，除了人的本事，从来就有天时地利和武器搭配的因素。即使在冷兵器时代，高超的武术也不是永远无敌的。毕竟，一个血肉之躯的人，恐怕很难空手对付一队八旗兵神箭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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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技术演进还是留一手？日本与美国教的内容之不同 　　为了写宗师印象这一节，我查了互联网。查了之后，五雷轰顶，几乎写不下去。他的历史实在复杂。如果我再查下去，又不知道要发现什么我想不到的事。所以合气道企业化的具体情况我先不写了，因为我应该承认我所知太少。下面提到这类问题时，我就只从学艺的角度谈谈感想吧。我为什么开写以前没查？这是因为我学合气道时还没互联网，所以脑子里没有把合气道跟互联网联系起来。不过这也好，如果我动笔以前就在网上查，见到计算机荧光屏上宗师笑眯眯地看着我，我可能一个字也不敢写了。 　　不同的人对他的功夫也有不同解释。我的心得根据的是当年我从我先生那学的合气道，但宗师在不同场合、不同阶段，传艺风格是不同的。所以读者读我这个系列请注意三个问题：1，我程度还浅；2，不同人传的合气道，自然有不同的风格，这个不同，实际上反而是尊从了宗师活泼、灵活的精神；3，宗师自己的理解有所演进。 　　这第三点，尤其引人深思。一般介绍合气道，都说合气道有三类技术：当身技（打）、投技（擒摔）、固技（摔倒敌人后按住他的方法），而我学的合气道，可以说根本没有教徒手的当身技。所有打的动作，都是做假想敌时用的，而且也没教什么当身技实打的窍门。但据一篇回忆文章，宗师在日本时，居然还教打沙包之类的功夫（他二十多岁刚出道的时候，还教徒弟扔飞刀哩！），可见当时他是教过当身技的。而现在澳大利亚的某位合气道武师（可能是另一分支的），竟还有打穴的功夫。宗师曾得植芝盛平的亲传，按说合气道里有的功夫他都该会。当身技他在自己的道场里教不教我不得而知，但为什么他弟子任教的俱乐部里从来不教，他在冬令营里好像也没提？是不是年纪渐长后，宗教体验渐深，使他希望在合气道中体现和平的理想？是否他后来认为投技、固技较难，这两个技术掌握了，当身技也就在其中了？是他自己对功夫的理解变了，还是觉得商业化之下，不能以人格的标准仔细筛选、考验学员，所以不肯公开教伤人的技术？或者是他想对美国人留一手，使日本人保持武功的优势？也许有人会马上说：这小日本，良心大大的坏啦坏啦的，肯定是留一手！可是，我才跟他的学生和学生的学生学了两年，怎么停练合气道十几年之后，反而能从已学的投技、固技和记忆中教练们的只言词组中悟出些当身技来呢？可见这个问题没那么简单，诸位别轻下结论，多想几个角度，可能反而有启发。要找他本人，恐怕未必问得出来。问出来了，也不一定所有人都会相信他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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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升级考试 我对合气道的升级考试有两个印象：一，你水平不到，先生不会让你考。所以差不多考的人都会过。二，虽然过，但过的人必然灰头土脸。第二条需要解释。 大凡低段位考试，攻击你的人必然段位比你高。当然他是有限攻击，一般只做推抓等动作，不会冲要害拳打脚踢。但就光是功夫比自己高的人作冲撞也就够应付的了。我记得我考桔黄带的时候，攻击我的同学（不是大学同学，是校外来参加俱乐部的一个估计三十多岁，体重比我重二三十磅的人）把我撞得手忙脚乱，我万般无奈之中跟他开个玩笑，轻轻地用拳头在他脸上碰了一下。这当然是犯规的，因为我们只让用学过的投技和固技。不想我这时却丢了『掰不动的胳膊』的感觉，竟被他把右臂扭到背后。高段位的同学到底不一样。扭完之后，他松开手，友善地一笑，然后继续冲撞。最后一次冲撞，我因为太紧张没能卸力，结果胸部被狠撞一下，我不由得大咳一声，但并没被撞动。不过再考下去，说不定我就要顶不住了。这时主考一拍手，通过了！哪位读者可能会说，你那拳要是真打，胳膊怎么会被扭住？可从另一个角度看，如果他放开手来打我，而不是做有限攻击，我会怎样？ 为什么这么考？我想原因有二：一，高段同学比较能掌握分寸，而且自我保护能力也强。由他们做假想敌，可以减低双方受伤的危险。二，让通过的人知道自己的不足，以免产生自己武功高强的幻觉。我曾见过一次黑带考试，那次好像是六个高段位的同学（黑带或接近黑带）同时发起攻击，虽然是有限攻击，考生也应付得很狼狈。最后眼看他快不行了，主考又是一拍手，通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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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变化气质？ 合气道向来标榜开祖的和平理想，但练合气道是否真能变化气质，还是要看具体的人。这就好比同一套功夫，不同的老师会教出不同的风格和不同的水平，而同一个老师的教法，在不同学生身上效果也不同。领我入门的先生性格极其温和，这对变化学员气质是有好处的。这是因为他不但能用自己的善良感化学员，而且还用实际行动时刻向大家证明，有武功的人可以是最温和善良的人，而不必是一个凶横的人。 但是否所有的人跟善良的老师学了柔化的功夫就会变和善呢？我想未必。俱乐部有校外的人参加训练，其中有一个段位较高的，一般在附近另一个地方练，但偶尔也到学校来。此人未必是坏人，但一身霸气，抓人有一套，而且手很重。有一天先生有事外出，请他代课，结果他对低段学员态度粗暴，练功房里竟冒出一点电影里美军新兵军训的气氛。 至于其它分支的合气道，就更是各有各的特点。先生有粗暴的，有和气的，还有借武艺传播宗教的，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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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龙生九种，九种各异 俱乐部式业余传艺和商业化武馆传艺，往往有一个通病：把练功和生活其它部分割断。这种环境中的师生之间往往没有串门的习惯，老师不知道学生练完了去干什么，学生不知道老师住在哪。这种条件下让师傅把一身功夫都传出来，实在很难。我连教练穿着日常的衣服鞋子在街上走路都很少见到，怎么能要求他们教会我把功夫贯穿到日常的一举一动中？老师不了解徒弟的为人，怎么敢手把手地教他们各种杀招？所以这种条件下的弟子不如师，当是意料中事。另外，师生接触如此有限，当然变化气质的功效也就有限了。 合气道我不敢说，空手道、跆拳道在有的俱乐部已经有明显的稀释现象。我一年前看某校的各种武艺俱乐部的表演，发现除合气道之外，各门各派都有劈、踢木板的项目。我惊讶地发现，十几年没看这种俱乐部演武，怎么木板竟变得这么薄？而且看那木质又轻又脆。有一个学生表演踢木板，发劲以前先把脚在木板上比一比，谁想那木板经他轻轻一碰就断为两截。是他有了绵『脚』碎石的上乘武功嘛？打死我都不信。 但同时，美国各种武术的尖子确实是越来越厉害了。我认得一个美国小伙子，四岁开始练武，曾转益多师，而且还拿书跟录象自己琢磨。有一次我看他跟他的咏春拳师傅公开表演，他一不小心，对练时竟把他师傅摔了个跟头。然后他满脸通红，赶紧一再让师傅摔他。这小伙子个子比我小，他师傅是美国人，比他高一头多，体重可能比他重百分之五十以上，而且一身都是肌肉。 那小伙子基本是从商业化系统里模爬滚打练出来的。还有些有真传的洋武师，则坚持中国传统式的拜师方式（达到这种目的的方法很多。例如，交钱学的功夫都学全了还赖着不走，学费照交，还帮着当助教。日子久了，跟师父建立了深厚的个人感情，自然就成了入室弟子了）。有的甚至干脆拜中国师父为义父。所以看来这武艺跟别的学问一样，普及需要大规模传艺，提高则仍以个人化的传帮带为佳。 余论 我当时为什么离开合气道俱乐部？当然领我入门的先生走了是个远因，近因则是我功课太忙，而且跟俱乐部某些人产生了个小误会。至于什么误会我就不说了。对方不是坏人，但合气道对练，是把肢体、性命交在伙伴手上的事，所以我那时觉得如果双方心里有疙瘩，还是以分开为好。我学合气道以后，又学过太极拳。前些年我生活过度紧张，元气大伤，现在练练太极，主要是防止未老先衰。不过，人每学一种武术，只要用过心思，不管功夫上没上身，眼光都会不一样。研究一点武艺，是我的爱好。附带说一下，我取『茹寄儿』这个笔名，是用的『人生如寄尔』的意思。 --系列完— 系列的正文就这些了。还有些和网友问答的部分，尤其是和圆月弯刀讨论的部分，待我改天整理出来再跟帖吧。就此再次对版主的鼓励表示感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