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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2-14 12:06: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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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和伯克步行回了军营。没有人知道那天晚上伯克在回去的路上想着的是怎样悲伤的事情,我关心的只是伯克是否会很快就把那些奖章要回去。现在我常常会想,那时候我要是能不那么不懂事该多好,怎么说也得说几句人话让他欣慰欣慰。我希望我会跟他说,他比那个“他先认识的”红头发的女孩要好很多很多。也不一定是这样说,但怎么着也得要说点什么的。我靠。像伯克这样的大好人,我是说一辈子都这么好的一个大好人,竟然只有二三十个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好,而这二三十个人里我打赌没有一个曾经哪怕对他暗示过他是大好人。而且总是没女人喜欢他。可能有那么一两个不咋地的女人会喜欢他,但是像那种走路的时候不怎么摇摆,就是那种走路直挺挺的女人,永远不会看上他。像那种女人,伯克真正喜欢的那种女人,光冲着他那张丑男的脸和诡异的嗓音,就对他没想法了。靠。
回到兵营后,伯克对我说:“小兄弟,你还想把奖章留着吧?”
“是的。”我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伯克说,“你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你不需要吗?”我问。
伯克说:“我戴起来没那么好看。晚安,小兄弟。”然后他就回屋了。
我那时真是个小孩子。我把伯克的那些奖章一直戴在军内衣上,戴了足足三个星期。每天早上洗脸刷牙的时候我都戴着它们。而那些硬汉老兵们也没有取笑我。他们不知道伯克为什么把奖章给我,这些老兵里半数以上都和伯克在法国一起打过仗。但只要伯克高兴把奖章给我戴在军内衣上,他们就没意见。所以没有人取笑我。
直到我要把奖章还给伯克的那天,我才把它们取下来。那是他成为上士的那天。他一个人坐在连部办公室——他这人总是一个人——时间差不多是晚上八点半。我朝他那边走去,把奖章摆在他桌子上。我把它们都捆好再用手帕包好,就和那天他把它们放在我床上时一样。
但是伯克并没有抬头。他桌子上摆着一副儿童蜡笔,他在画一个红头发女孩。伯克这人画画画得是真好。
“我不再需要它们了。”我对他说道,“谢了。”
“好吧,小兄弟。”伯克说道。然后他又拿起蜡笔来画。他在画那个女孩的头发。他就让那些奖章放那。
我正要走,伯克又把我喊了回来。“等等,小兄弟。”不过他并没有停下画笔。
我又回到他桌子旁。
“告诉我,”伯克说,“告诉我我有没有猜错。那天你躺在床上哭的时候——”
“我没在哭。”我说。(真是孩子气。)
“好吧。那天你躺在床上狂笑的时候,你是不是很希望自己正躺在一列货车车厢上,车子正好途经一个小镇停下,车门打开了,阳光洒在了你的脸上?”
“差不多是这样。”我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小兄弟,我可不是一生下来就进西点,出来马上进部队的。”伯克说道。
我不知道西点是什么,所以我只管看他画那个女孩。
“这画得和她可真像,不是吗?”我说。
“是的,可不是吗?”伯克说道。接着他说道:“晚安。小兄弟。”
我又一次准备要走,伯克在我后面喊了声:“明天你就要调离这里了,小兄弟。我准备把你调到空军部队去。你会有一番作为的。”
“谢了。”我说道。
在我走出门的时候伯克给我了几句最后的忠告:“要长大了,以后也不要砍什么人的脖子。”他是这么说的。
第二天早上十点我离开了那个部队,从此以后我再也没见过伯克。这些年来我就是没能再遇见他。那时候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写信。我是说,那时候我都很少写什么东西。而且就算我知道怎么写信,伯克也不是那种你想要给他写信的人。他太大了。至少对我来说,他太大了。
如果我没收到弗朗基•米克罗斯的信,我永远都不会知道,伯克自己也调去了空军部队。弗朗基当时在珍珠港。他给我写了一封信。他想跟我说说某个嗓音诡异的家伙,一个服了九年役的大师级的人物,弗朗基是这么说的。他叫伯克。
伯克现在已经死了。他是在珍珠港死的。只不过他的死法和大部分人不太一样。伯克是自己把自己害死了。弗朗基看着伯克自己把自己害死了,下面就是弗朗基写给我的话:
日本佬的重型战机直扑地面而来,就在军营的上方朝我们投掷炸药。轻型战机就一个劲地向我们扫射。军营里是没法呆了,弗朗基说那些不在射重型炮的家伙全都以Z形路线跑着找地方避难。弗朗基又说,要躲过日本的零式战斗机太难了。它们貌似专门打那些以Z形路线逃命的家伙。然后上面的炸药也掉个没停,真的搞得我们全崩溃了。
弗朗基和伯克还有另一个家伙到底还是找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弗朗基说他和伯克在里面呆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然后又跑进来了三个人。
其中有一个跟我们说了他刚看见的事。他看见有三个列兵,都是刚来食堂报到没多久的炊事兵,把自己锁在食堂的大冰箱里,以为这样他们就安全了。
弗朗基说,那家伙刚说到这,伯克立马起身给了那家伙大概三十个巴掌,问他是不是脑子坏了,竟然让那几个人呆在冰箱里。伯克说那里根本不安全,像这样把自己锁在里面,就算没被炸弹直接击中,光是产生的震动就足以要了那三个列兵的命。
之后伯克不顾一切地跑出去要救那几个家伙。弗朗基说他本想让伯克不要去,但伯克也给了他好几个大巴掌。
伯克最终救出了那几个家伙,但是他在路上被零式战斗机击中了,当他最终把冰箱门打开叫那些家伙都从里面出来之后,他永远地倒下了。弗朗基说伯克身上被打穿了四个洞,一个挨着一个,应该是连击的。 弗朗基说伯克的下巴都被打掉了。
他死的时候是一个人,他没留下什么口信要带给什么姑娘或者别的什么人,我们国家也没有派人为他举行什么高级的大葬礼,而且也没有什么帅哥为他吹什么葬礼号。
伯克有的只是胡安妮塔的眼泪,胡安妮塔哭着听我把弗兰基的信读完,并让我把自己所知道的又和她说了一遍。胡安妮塔她可不是一般姑娘。兄弟,永远不要——千万别——万万不能和一般姑娘结婚。要找就找一个会为伯克哭泣的姑娘。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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