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是我唯一写过的一篇影评,当时是看了一本叫《如何写影评》的书,非常棒,跃跃欲试,于是就诞生了本文。
王小波的小说,我读过,但是没有一部是完整读完的。他的语言很愣,很赤裸,还经常夹杂着一些数理定律什么的,着实独特。前一阵子,我还以在床上躺着为室友高声朗读《黄金时代》选段,看她们无奈的表情为乐。她们说这是什么呀,我跟她们说,这是名家小说,千万不要误会,作者王小波,“无疑是当代深受读者喜爱的作家之一”。虽然还没有读完,虽然被赤裸的描写羞得面红耳赤、被雷得外焦里嫩,但我相信,他要写的东西并不像表面的文字这样荒诞,读完整部下来,一定会有值得思考的地方。
抱着对王小波的好奇之心,我下载了《东宫西宫》这部电影。因为他是我手中这套《王小波全集》里唯一收录的一个电影文学剧本。之前听电影名字,我还以为讲述的是太监的故事。开始播放电影,才知道,导演是张元,《看上去很美》的张元;然后通过英文字幕,才知道,这电影是典型的国外展映国内被禁的电影;最后通过红砖房厕所和大柳树,才知道,故事发生在现代,地点在北京(我这是什么逻辑)。
看王小波编剧的电影,让我无法安分。于是我直接把进度拖到了电影的高潮部分,看到了令人难以接受的情节——原来打人的那个警察,后来怎么能那样呢?然后只好把书翻出来,先看看他剧本里是怎么写的。但后来发现剧本里写的更过分、更露骨、更悲凉。看来,张元把它拍成电影,已经比原作更加温和含蓄了。但令人失望的是,采用了电影这种表现形式,并没有把女囚与衙役、阿兰与小史这两条虚实线线索结合得很紧密,虚写的部分作为本片的精神线索表现得太少,所以令观众难以把握主题。原剧本中那些梦幻的、美好的色彩被削弱,而大多数时间是由阿兰的诉说来表现的。这使得全片中,一直是由阿兰执着地、甚至有些絮叨地在讲述他的经历和他的理念,以至于那段特别精彩的、直奔主题的独白竟淹没在了台词海洋中:“我可以是仙女,也可以是荡妇,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我可以做任何事.我可以是任何人.别人可以对我做任何事,特别是你.特别是--你!但是你呢?难道你是死人吗?”
“东宫西宫”指的是位于北京故宫东西两侧的两处同性恋交友地点。对咯,这片就是GAY片。故事讲述的是公园片警小史在巡逻时,抓获了一个男同性恋者阿兰,并带回警所。为了弄清同性恋者的心态,他对阿兰进行深夜审迅,并企图通过交谈、了解,来“治疗”这种不正常的倾向。整部影片,通过小史的盘问和阿兰的回忆,再现了阿兰的精神世界。他不仅仅是同性恋,而且是个受虐狂。但别以为他是那种肮脏变态的形象。眉清目秀的阿兰,内心把自己当作一个女贼,他渴望被衙役逮到,渴望被凌辱。他期待被占有,顺从于每一个带他回家的男人,皮带的抽打,会被他描述为“一热一热地很煽情”。阿兰那些扭曲的想法、自顾自地诉说,令小史怒不可遏,小史多次骂他“贱”:
小史:“告诉你啊,你丫就是贱!”
阿兰:“我从小就这样。”
小史:“你从小就贱呀?说说,怎么个贱法。”
之后,阿兰开始讲述他小时候的故事。这个时候,阿兰是默认了自己的“贱”的。然而最后小史让他换上女装,他不肯,说这不是他想要的。
阿兰:“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小史一把把他推进屋,踢倒在地:“穿上!你要什么呀?你丫就是他妈贱!”
阿兰:“不对!”
阿兰为何拒绝换装,声称这不是自己想要的?这与那句“我可以是仙女,也可以是荡妇,可以是男人,也可以是女人……我可以做任何事.我可以是任何人.别人可以对我做任何事。”实在是相背离啊!仔细思考了好久,我也没弄清楚这个问题。然后翻开剧本看看王编剧怎么写,果然与电影中不同,他是这样写的:“阿兰在办公室里,走近那堆衣服,闻了一下,皱起鼻子来。显然,这些衣服气味不好。犹豫了一会,他终于拿起内衣来,套在身上,然后钻到连衣裙里去。”这种写法就说得通了,符合人物性格。
说话间,高潮来了,阿兰换好女装出现在小史面前。面对美丽、面对温柔、面对激情,一心想要“治疗”阿兰的那个年轻民警,居然就这样被阿兰拿下了!当然,剧本中是彻底拿下,而电影中表现得比较含蓄,你也可以认为拿下了,也可以他挺住了,什么都没发生。
影片结束了,这是一部关于同性恋的电影,虽然小史被拿下了,但是不能轻易地说他就讲了一个“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断背山”的故事。起码我不这样认为。影片并没有描写同性间的爱情,阿兰的每一个“爱人”都是匆来匆往,没有说到和哪个人之间的爱情。作为大陆第一部同性恋电影,张元导演拍摄它,是因为警方的一次被他称之为“荒唐透顶”的对同性恋者的搜捕行动。而王小波参与编剧后,更是把电影从“性”的层面推到了“人”的层面。影片中的阿兰、女囚、“公共汽车”,都是弱势群体的象征,三者都不同程度上地“被逮捕”。而衙役、刽子手、警察,都是统治阶级的暴力机器。权力矛盾在本片中被赋予了性别层面的意义,影片中小史对付阿兰的办法只有施暴,而这种虐待正中了阿兰的下怀,他渴望被逮走、被惩罚。阿兰坦白说:“死囚爱刽子手,女贼爱衙役,我们爱你们。除了这个还有什么选择?”S/M(虐待/被虐待)是爱情的唯一形式。既然淫虐不能避免,贱名不可摆脱,那么就把淫虐当做爱情吧。
对同性恋者的搜捕,是强势集团的暴行,也许该片被禁正因为此。
如果王小波活着,真希望他能再写出更多同性恋题材的作品,因为他的近水楼台。 |
|